新汽车：冲吧
来源：汽车商业评论（张鸥）22年4月11日 17:09
来源：The New York Times 作者：Sarah Butrymowicz / Meredith Kolodner
59岁的牵引车司机韦恩·奥尔（Wayne Orr）在从德克萨斯州返回南卡罗来纳州的家中时，还不知道他的脚痛其实是因为骨折。但他知道，短期内肯定是没法儿工作了。
作为一个刚过培训期几个月的新司机，为了等待脚伤恢复，他不得不停薪留职六个星期。然而，当他终于痊愈时，却发现他的公司——美国最大的私营运输公司CRST Expedited，已经解雇了他。
尽管十分沮丧，但一摞账单等在面前，必须面对现实。他很快找到了一份为施耐德国际公司开车的新工作，却收到了前雇主CRST要起诉施耐德雇用他的消息。
奥尔说：“我打电话给CRST，他们告诉我不会再接受我并要求我向他们支付6500美元，否则不能为其他公司开车。”
此前，他在CRST接受了为期两周的培训课程，条件便是要为CRST工作10个月。根据合同规定，如果他没有完成这10个月的工作，应当向公司支付6500美元的培训费用。
每年，美国有数以千计的待业司机报名参加一些主要货运公司的培训课程。但这些培训项目往往不会提供他们所承诺的报酬和工作条件，而提前辞职的司机会被追债人紧追不舍，并被行业内其他公司列入黑名单，为他们的职业前程蒙上阴影。
至少有18家公司雇用了上万名司机，开展旨在使学员有资格获得商业驾驶执照（C.D.L）的培训项目。通常情况下，为了获得免费培训，新员工必须为公司开车6个月到2年不等的时间，并且工作初期的工资也会被打折。
犹他州的律师迈克尔·杨（Michael Young）代表一名学员处理私营货运公司 C.R. England的诉讼，称这些公司与司机们签订契约性劳役合同，他们必须为公司开车，帮助公司赚钱。C.R. England雇用了约4800名司机。
随着电子商务的发展，人们对交货期限的要求越来越高，卡车公司因此面临着提高货运效率的压力，必须用更快的速度运送更多货物。
美国卡车运输协会（American Trucking Associations）曾经指出，卡车司机会出现巨大的短缺。研究人员和司机代表认为，高流动率的出现只是因为大多数货运公司的职位没什么吸引力。
事实上，在该行业有关工作条件和工资的集体诉讼此起彼伏，已经产生了数亿美元的赔偿。
在CRST和C.R.England之类的大型运输公司，10个新司机中有9个会在一年内离职，因此公司需要源源不断的新员工来保持卡车正常运转。如果不把司机锁在合同中，他们的培训就有可能为他人做嫁衣，把新培训的司机输送给提供更高工资的竞争对手。
C.R. England的首席法律官TJ·英格兰德（TJ England）说：“展开C.D.L.培训是我们公司的一项伟大福利，而我们提供了这样的免费培训课程，理应来我们的团队工作，要么就得付学费。我们需要确保我们的资产最终为自己所用。”
总部位于爱荷华州的CRST公司不愿回答媒体的具体问题，但它在一份电子邮件声明中强调，其培训项目“已将成千上万的司机带入这个行业，否则他们可能根本无法获得商业驾驶执照”。
《纽约时报》和非营利性新闻组织《赫钦格报告》采访了30多名对培训项目较了解的现职或前职卡车司机，其中包括15名亲自经历过培训的人。尽管在工作前都下决心要好好工作，但这15名司机都在合同期满前离开了。
根据提交给爱荷华州总检察长办公室的投诉，其中一人在为CRST公司开车的四个月里只得到了四天的休息时间，仅仅是合同中承诺的四分之一。
另一些人则讲述了被虚假承诺的工作状态。他们从来不会被提前告知需要耗费多久的时间等待卡车装货和卸货。他们经常会坐上好几个小时，有时甚至等待了几天后才能接到一个新的任务。而这些白白流逝的时间都是无偿的。
公司告诉他们，他们的收入会比他们所做的工作要多。不过由于司机是按里程计算工资的，这些等待的时间反而大大减少了他们的收入。
在招聘广告和对新人的宣传中，公司承诺第一年的收入可达7万美元，将来的工资甚至更高。但是，根据劳工统计局的最新数据，2020年5月基准，不论工作年限，所有卡车司机的年薪平均为4.7万美元。只有前10%的司机年收入在69500美元以上。
尽管如此，许多人还是被卡车运输所吸引，将其视为通往中产阶级的希望之路。
新司机可以选择在独立学校或社区学院接受培训，前者费用昂贵，后者则需要更多时间。公司的培训项目对于那些急于拿到薪水的人来说，理所当然是最受欢迎的选择。
许多大公司每周都会开课，保持稳定的人流。他们委任司机进行推荐，寻找对此工作感兴趣的人，成功招募到新培训学员的司机可以获得推荐奖金。
在 2021 年作为诉讼证据提交的培训手册中，CRST 指示招聘人员创造紧迫感，例如“告诉申请人我们只剩几个名额空缺，学校和迎新会很快就会满员”。
在大多数公司的培训中，学员通常花两到四个星期在教室和停车场学习。许多以前的学员表示，教学内容并不充分，他们在卡车上实际操练的时间很少。
46岁的艾米·杰施克（Amy Jeschke）于2019年参加了C.R. England在印第安纳州的培训。她在培训期间只上过两次路，其余时间都是在院子里做演习，或者背诵行前检查的内容。
“说实话，我们大部分时间什么都没做。如果你一天能上一次卡车都算幸运的了。”杰施克说。
44岁的乔伊·斯卡姆塞（Joy Skamser）同样在2019年参加了C.R. England的培训。她在培训结束时获得了商业驾驶执照，但她觉得自己并没有做好驾驶的准备：“他们不教你如何驾驶卡车，他们只教你如何通过考试，这非常危险。”
C.R. England则声称，他们提供高质量的培训，包括在教室、练习场和道路上的学习时间，同时会有技能评估贯穿全程。未能通过评估的学员还会得到额外的练习。
行业专家说，培训师本身可能根本没有接受过培训，往往只需要六个月的实际工作经验就可以出任。而且他们大多时候可能都在偷懒，有些直接到后排睡觉，将新司机独自留在驾驶室里。
一旦学员获得了驾照，就会开始为公司运输货物。通常在前4-12周的时间里会有一名教练陪同新司机。跟据各公司网站显示，司机们每周都能获得固定工资，因公司而异，通常为500-800美元。C.R. England在2019年的工资是每周560美元，2022年约为784美元。
杰施克说，她完成了培训，却还不会倒车，要知道这是卡车司机的重要技能之一。她也曾经在一个卡车站足足呆了一个星期，没有报酬，只是为了等待另一个司机，因为她还不具备独立取货的专业知识。
“我无法用语言来形容当时的情况有多糟。他们不关心司机，只关心货物。”杰施克说道。
由于对工作条件和低工资感到失望至极，她和斯卡姆塞在合同期满前离开了C.R. England公司，到另一家卡车公司Werner Enterprises工作，她们表示在新公司得到了更全面的培训。
像奥尔一样，一家讨债公司同样正在向斯卡姆塞追讨她的6000美元，C.R. England说她欠了培训费。
康奈尔大学法学院教授斯图尔特·施瓦布（Stewart J. Schwab）表示，公司希望收回培训成本是合理的。不过同时他也指出，这些合同与非竞争条款一样，大大限制了司机的流动性，阻碍了竞争。
2021年，施瓦布与美国统一法律委员会（Uniform Law Commission，也称为全国统一州法律专员会议，旨在为美国各州提供经过精心研究并起草的模范法案）合作，就限制性就业协议（如卡车公司的这些协议）一同提出了一项法律提案。
拟议的法律要求公司根据雇员的离职时间按比例偿还培训费用，并且不应该超过培训的实际费用。
许多大型卡车公司在这期间根本不按比例收费，这意味着一个在培训后第一天离开的司机与合同结束前一天离职的司机需要偿还相同的金额。而且，公司一般不会向学员说明他们在培训上实际投入了多少钱。
奥尔最终加入了集体诉讼。2019年，法官发现与CRST收取的6500美元培训费相比，事实上成本要低几千美元。这无疑是一种欺骗性做法。
最终，该诉讼裁定司机的培训费用过高，而且工作时间的工资低于最低工资，本次集体诉讼在2021年以1250万美元赔偿金和解。
由于担心无论走到哪里都会被拉黑，奥尔办理了贷款（他能找到的最低利率是14%）并向CRST付了款，赔偿金为他抵消了约三分之二的钱。
公司可以向司机索要钱财，甚至试图阻止司机在其他公司任职，却不关心他们离开的原因是什么。这种行为实际上是在剥夺普通劳动者的权利。
2017年的一起诉讼显示，包括CRST和C.R.England在内的8家货运公司正在合谋阻止签约司机换工作。诉状显示，一些公司拒绝向司机的新雇主公布司机记录，或向违反“不挖角协议”的竞争对手发送威胁诉讼的信件。
英格兰德认为这些指控毫无道理。但他承认C.R. England确实有过起诉或威胁起诉竞争对手的行为，因为他们“非法干涉了C.R. England与雇员的合同关系”。他说：“竞争对手不公平地利用了C.R. England为自己司机提供的培训”。
奥尔在接受采访时说：“培训项目对这些公司来说就像一个摇钱树，他们向你推销梦想，却妨碍你向梦想前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