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 / 贾 可 

编辑 / 张 南 

设计 / 师 超

这一次的上海车展来了很多外国人，诸多的外国经销商特别是奇瑞请来的那些老外像一条风景线，而那些合资品牌的西方高管则是另外一条风景线。经历了三年疫情封控，他们到中国一看，世界世界真的是发生了变化。新汽车，可谓风景这边独好。

先前我们觉得三流合资品牌开始退出，二流准备退出，然后才轮到主流的合资品牌，现在看起来，这个速度呈现加快趋势。那些早几年提出所谓“IN CHINA,FOR CHINA”战略的车企蓦然发现，自己这几年的动作不过是叶公好龙或者糊弄中方合作伙伴的外交辞令罢了。

这也情有可原。中国自主汽车事业从1990年代末开始真正动手，直到2017年本土汽车市场销量达到最高点，它走的还是一条追赶的道路，说实话，老外并没有真正把我们放在眼里，放在眼里的只有这里广阔的市场。他们没有看到特斯拉引领并被中国新一代汽车人敏锐把握的新能源智能网联汽车（也就是我称的新汽车）大潮在这些年的暗流涌动。

我们用百年未有之大变局来形容当下的汽车产业一点也不过分，但那些从过去走来在中国市场一路欢歌笑语的汽车品牌很难承认这样的现实，直到他们时隔三年来到中国亲眼看到这一次上海车展。

记得几年前大家还在担忧2022年股比放开后中国本土汽车产业将如何自处，现在恐怕不会再有人提这个话题，合资企业已经属于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如果不能全力依靠中方合作伙伴进行真正的本土化产品研发，作为半拉子汽车公司的合资企业根本没有未来可言。这是以往外方或者国际汽车品牌因为自身过往长期积累的优势所带来的傲慢必须要付出的代价。

傲慢是一剂砒霜，对个人和组织都是如此。暂时的成功会让人傲慢，傲慢是人性的弱点，使人过分自信，总以为会胜利永续。刘慈欣在《三体》中写道：“弱小和无知不是生存的障碍，傲慢才是。” 这也难怪西方所言的七宗罪中，傲慢竟然排在第一位，然后才是嫉妒、愤怒、怠惰、贪婪、暴食和色欲。在这个意义上，我才能更加深刻理解为什么乔布斯要说“Stay foolish，stay hungry”，为什么桥水基金创始人达利奥（Ray Dalio）会不断提醒自己和团队要保持谦逊的根本原则。

事情正在发生变化。最近这一段时间，也就是上海车展前后，我所接触到的大多数国外汽车品牌的高级管理者已经放下身段，开始虚心研究中国本土汽车的优秀力量。一位老外请我吃晚饭，等于用了三个小时在探寻关于中国汽车的现状以及何以如此逆转的缘由。我暗想，要是这个位置上是中国人，可能他们翻盘的机会更大。

如果说几年前潘庆掌舵捷豹路虎中国还具有偶然性的话，那么从2023年5月1日起奔驰在华销售一把手将不再是德国总部外派的洋面孔或许是一个真正的信号。我还相信，中国面孔将不仅在销售而且在研发领域都会出现，而且越来越多这样的中国面孔将主导跨国汽车品牌在华事业。宝马集团董事长齐普策（Oliver Zipse）在上海车展答记者问时称，今日中国之动向，将引领明天世界之方向。

谁也不会坐以待毙。两年前，2021年3月我预测2030年中国汽车市场竞争格局的“433”局面，那最后一个“3”就是包括合资企业在内的外国品牌的份额。现在看来，这个预言还没有过时，那么除了特斯拉，谁还能抢占这“3”中的份额？我想，作为中国汽车产业原来无比重要一支力量的合资企业将要迎来翻天覆地的变化。关于合资企业新时代是否能够翻盘、如何翻盘，将是今年6月举行的第十五届中国汽车蓝皮书论坛一个重要话题。

为什么这个问题值得讨论，还在于时至今日也并非所有的跨国品牌都有此类觉悟，傲慢产生的偏见还存在某些国际巨头身上。当德国汽车巨头的一把手几乎悉数来中国探访一遍不同，日韩车企老大竟然同美国两大老牌车企一样缺席上海车展。今年4月刚履新的丰田社长佐藤恒治被丰田章男认为是能放心交接力棒的人，但他也只是派副社长兼首席技术官中岛裕树来到中国。说好的现地现物精神呢？据说，中岛裕树在上海车展到中方合作伙伴展台看到新车型后，会频频发出“哇！すごいですね”的惊叹，但有人狐疑，不知道这是真的发自内心还是一种礼貌敷衍。

无论如何，上海车展还是让到来的大多数竞争对手们惊醒了。一家全球汽车零部件巨头董事会的高管们到上海后才发现，他们的中方同事传递给他们的信息都是真的，“看来以后中国的事情就应该听你们的了”。要知道，不久之前他们还为中国本土车企要求他们开白盒而觉得无理取闹，甚至表示要放弃这样的客户。

尽管如此，当中国本土品牌在中国汽车市场占有率已经超过半壁江山之际，当中国新能源汽车市场渗透率将要达到30%之际，我也注意到中国本土汽车企业中也有强势玩家逐步滋生出来令人不可思议的傲慢情绪，目标开始发散，走路开始发飘，嘴巴开始信口开河。

必须要承认，我们如今所处的新汽车时代，竞争更多的还只是新能源汽车领域方面展开，至于智能网联汽车方面的竞争也只是刚刚开始，谁是新汽车时代霸主现在还根本无法盖棺定论，此时此刻的胜利某种意义上只是踩到了风口之上。

有领导力测评结果显示，相比西方企业领导者，中国企业领导者整体上更加“傲慢”。中国的人口红利、市场潜力、改革开放释放的巨大机遇，在过去几十年给各行各业包括汽车行业带来了高速发展和企业的巨大成功。如果低估外部环境、时代势能和历史机遇的推动作用，高估自己的能力，以致过分自信，灾难往往就在不远之处。

此次上海车展上的宝马冰淇淋事件就像一个隐喻，社交媒体上的咄咄逼人显示出的是一种无知的傲慢，这种傲慢确实是一种自我的释放，但更像勒着自己脖子的一条绳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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