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 凌   峰

编辑 / 黄大路

设计 / 张   萌

“你能送人上火星，却搞不定洛杉矶一顿午饭？”

这是住在好莱坞Sycamore大道边上的劳拉·科迪发出的无奈感慨。她的家正好毗邻最近社交媒体上最火的城市新地标：特斯拉餐厅（Tesla Diner）。

自7月21日开业以来，这座位于圣莫尼卡大道的“复古未来主义”快餐店成了洛杉矶最离谱的城市现象。排队、抗议、拍照、吵架、爆米花机器人……你能想到的混乱元素，这里统统都有——除了一顿能让人满意的饭。

这家由特斯拉设计总监弗朗茨·冯·霍尔茨豪森（Franz von Holzhausen）操刀、由马斯克在社交平台亲自“喊单”六年的复古汽车餐厅，终于实现了它的愿景：不是作为一个解决充电等待时间的实用场所，而是一个将混乱、争议和极客浪漫糅合一体的社交媒体打卡景点。

“我们前往现场探访时，虽然已经错过了最初的开业高峰，却仍然感受到了这个‘超级充电站+快餐店+沉浸式电影广场’的三合一项目带来的真实冲击：排长队的焦躁、食物的平庸、服务的混乱、空间的拥堵。”一家实地探访的外媒这样写道。

这绝不仅仅是吃一顿饭的问题，而是一次关于品牌幻觉和特斯拉化生活方式的“现场考古”。

吃个汉堡遇到满地Bug

特斯拉餐厅的设定听起来不错——甚至有点酷：20世纪50年代风格的复古外壳，塞满了赛博元素、巨幕电影、穿轮滑鞋的服务员、Optimus机器人、Cybertruck造型的食盒，还有全天候开放的超级充电桩群，像极了《黑镜》编剧对电动车未来生活的畅想。

可惜现实落地时，它更像是马斯克本人风格的真实写照：想法很大，执行很仓促，Bug满地。

据报道，在平日下午到访，门口仍然排着三四十人。一旁的特斯拉充电车主可以直接“插队入场”，这本是专属福利，却成了引发不满的火种。一位等待45分钟的父亲抱怨道：“等这么久就为了汉堡？我还以为这是SpaceX太空食品发布会。”

体验者表示，花了15分钟排队、10分钟点单、再等了20分钟才拿到餐。这里采用的是触摸屏点餐，机器只有两台，其中一台还偶尔死机。拿到的不是赛博皮卡盒子，而是普通纸质容器，三明治不到手掌大，没有配菜，温度像刚从路边摊捡来的一样“不热不冷”。

“食物不错，但不特别。”一位外媒记者评价道，“我们点了一份金枪鱼熔岩三明治、一份烤奶酪、一份薯条，总价接近50美元。不带饮料，不含税。这价格在洛杉矶不是离谱，但以分量和体验只能说：如果你是来吃饭的，那你可能选错了大门。”

不少访客在社交媒体上给出的建议是惊人一致的：别吃东西。来自谷歌地图上的一条四星评论写道：“氛围超现代，服务很友好，但食物……说实话我下次还是去In-N-Out。”另一位YouTube测评者在视频中忍不住调侃：“我点了‘Epic Bacon’（史诗培根），结果‘史诗’的是价格，不是味道。”

开业初期，这家餐厅的菜单看起来颇具野心，但短短几周内，包括“史诗培根”“华夫鸡肉”“早餐塔可”在内的13道菜品已经悄然下架。在最新菜单中，那些令人印象深刻的名字大多已经消失，剩下的是标准化得近乎无趣的汉堡、热狗和烤奶酪。

特斯拉合作主厨埃里克·格林斯潘在社交平台上回应菜单大幅缩减问题时也承认：“需求太疯狂，我们还在调整中。”

加州最吵的快餐店

按理说，一家新开的快餐店，再豪华、再科技，也不至于成为街头政治的风暴眼。但马斯克不是别人，特斯拉餐厅也不只是卖汉堡那么简单。

开业不到一周，这家复古餐厅已经成了“打倒特斯拉（Tesla Takedown）”运动的新阵地。周末期间，数十名抗议者高举“抵制特斯拉”“纳粹亿万富翁滚出好莱坞”等标语。现场既有抗议者，也有马斯克粉丝，双方对峙，言辞激烈。

此外，餐厅本身对社区的实际干扰也不容忽视。自开业以来，圣莫尼卡大道附近的居民几乎夜不能寐。24小时营业的餐厅+80个超级充电桩+两块20米巨幕，带来的不仅是光污染和噪音，还有从下午1点持续到凌晨1点的“疯狂堵车”。一位居民甚至担忧：“如果发生紧急情况，救护车都进不来。”

更有居民语出惊人：“如果你能把人送上火星，那你就该知道怎么让我们这些邻居过日子。”

洛杉矶市议会第13区已表示，将加强交通巡查并限制“车辆滞留与人群聚集”。虽然这话听起来像是在解决问题，但考虑到当前的排队盛况、频繁的抗议活动以及马斯克本人“流量带货王”的本质——这可能只是另一个需要更新的“软件补丁”。

在这种语境下，马斯克开的不仅是餐厅，更是一场关于自我神话的展览——既吸引了忠诚的信徒，也唤来了愤怒的反对者。而那些夹在中间、只是想找地方充电吃饭的普通人，则像站在了“元宇宙门口”的洛杉矶市民，每天都在被迫选边站队。

像迪士尼又像地狱

如果说马斯克想打造一个未来主义的迪士尼快餐梦境，那现实给他的这家特斯拉餐厅泼了一桶高温油——然后顺手丢进了炸锅。

哪怕你幸运地点到食物，也未必有好体验。一些访客在视频中展示了冰水稀释的可乐、温吞的汉堡、分分钟散架的赛博皮卡包装盒，还有只有两台触摸点餐屏幕的点单区所导致的45分钟排队。餐厅虽然能容纳250人，实际同时用餐的客人往往不超过一半，剩下的时间都浪费在等待上。

而厕所的问题简直堪称大型现场翻车。五个单间洗手间要服务数百位顾客，其中两个还设置在外面、需要App密码才能进入。有顾客抱怨马桶圈根本无法立起来，“因为设计没考虑到男士的需求”，也有视频评测展示了脏乱差的卫生状况，画风仿佛瞬间从Tomorrowland变成了“末日庇护所”。

“我们现在还是‘beta测试’，很多功能根本没上线。”一位餐厅员工私下透露。餐厅内，Optimus机器人正“休息中”，穿轮滑鞋的女服务员也被证实只是装饰设定，只有少数服务人员在场内缓慢滑动，却不负责送餐。

如果把特斯拉餐厅看作一家“用来被拍”的餐厅，那一切都说得通了：它就像是马斯克给自己盖的现实版NFT，巨大的银色外墙、充电桩围绕的停车场、顶部巨幕播放着《阴阳魔界》和《疯狂赛车》——但一旦你试图像常规顾客一样点餐、如厕、用餐，你会发现这更像一个互动不良的沉浸式剧场。

马斯克本人曾在X平台上宣称，如果好莱坞店运作成功，他将把这种复古快闪店模式推广到纽约、东京、伦敦等“全球主要城市”。但眼下这家门店的“成功”，更多来自话题度而非可持续经营。马斯克的信徒、特斯拉粉、好奇游客和网红固然可以让你在开业首月迎来排队长龙，但半年、一年之后呢？

从商业逻辑上看，这家餐厅打破了大多数充电站“快进快出”的原则。在电动车充电速度持续提升的大背景下，用户停留时间越来越短。别的充电公司在想方设法加快周转率，而马斯克却选择鼓励车主待更久，甚至端起汉堡、喝杯康普茶、看看60年代动画片。

这当然制造了话题，但也制造了矛盾：越多人停留越久，越容易造成交通拥堵、停车混乱和邻里投诉。

一位业内人士分析得直白：“这餐厅的最大价值不是卖汉堡，而是卖品牌。它的本质更像是一家实物形态的广告片场。” 体验即传播、场景即营销，特斯拉借此展示其品牌“未来感”“反主流”“科技浪漫”的一面——即便这体验本身略显崩坏。

有趣的是，即便差评如潮，仍有不少人愿意花上一两个小时排队。有人为了打卡，有人是来看笑话，也有人是忠实粉丝。这正是特斯拉餐厅的魔力，也是它的谜团所在：你可以不喜欢马斯克，但你很难无视他。

某种程度上，它确实达到了目的——就像一位评测者说的：“这地方的问题太多，但如果目标是制造热度，它绝对成功了。”

所以，它能成功复制吗？答案是：看复制的目的。

如果是为了打造盈利型快餐连锁，那特斯拉餐厅恐怕撑不过三年。如果是为了制造话题、持续刷脸、顺便卖几辆车……那或许正中马斯克下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