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 / 孟 为

编辑 / 黄大路

设计 / 赵昊然

“我的丰功伟绩，值得浇铸于青铜器上，铭刻于大理石上，镌于木板上，永世长存。当我的这些事迹在世上流传之时，幸福之年代和幸福之世纪亦即到来” 。

这是西班牙作家塞万提斯借小说人物唐·吉诃德所讲述的一段话。

对于中国汽车设计而言，伴随着中国汽车在新能源赛道的突破与领先，中国汽车设计也收获了它的价值和市场的认可。

但同时，亦如唐·吉诃德，当成绩被铭刻在大理石之上的时候，也是我们向“巨大风车”挑战的开始。

而这个挑战就是当中国和中国以外的汽车市场，正在形成好像一个平行宇宙的关键时刻上，中国汽车设计师们将如何突破黑暗森林，帮助中国车企、中国品牌、中国汽车产品站稳在全球汽车市场？

2024年6月14日，中国汽车蓝皮书论坛第一天下午的设计专场上，中央美术学院王选政教授呼应论坛主题“想象”，以过去一年来，他对20位中国汽车设计师的访谈为基础，讲述了中国汽车设计今天的成绩和对未来的想象。

他认为，今天的中国汽车设计令人自豪和骄傲，创造了独属于它的七种价值。

但同时，汽车作为一个一体两面的对象，一面是作为支柱产业，要为国家经济发展提供硬实力的支撑，另一面是作为出口新的三大样，汽车为我们国家在全球构建中国国家形象，是特别重要的一个组成部分。这对于中国汽车设计来说，又更加任重道远。

以下为王选政演讲实录：

各位现场朋友，还有线上的朋友们，大家下午好！

特别高兴能来到这里，和大家做一个分享。刚才开场的时候，吉利的设计副总裁陈政说了一下我们今年的变化，贾可博士终于把设计专场安排到整个论坛的第一天了。我也看到另外一个变化，记得去年在武汉的时候，邵景峰先生提到希望贾可博士来听听我们设计的这个专场，今年我看到贾可博世一下午，真的在这里认真地聆听来自各位产业大咖的演讲。

我经常和企业交流，又恰好来自院校，就直接借用了这次蓝皮书论坛的主题“想象”。

这个词我特别喜欢，想象是一种特别高级的行为。如果说人类没有想象的话，可能就不太会被称为高级动物了。

从这个角度来看，想象和设计在今天社会发展和产业进步过程当中，起到的作用是一样的。这也是为什么设计专场可以进入到蓝皮书论坛第一天的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当大家看到我PPT首页的时候，大家看到了唐吉诃德和他忠实的仆人，相信大家开始想象了，这个来自中央美术学院的老师要干什么，要讲什么？

我对今天这样一个主题想得很多，最后还是把自己最近在做的一件事情，跟大家一起做一个分享。

之前我参加汽车行业的交流，或者参加一些论坛，更多的或者几乎每次都是在介绍我们在中央美术学院的设计教学，在设计研究当中，我们是怎么样来看待汽车设计的变化发展和升维的过程。

这是第一次我没有给自己的学校来打广告。我这次想跟大家介绍前一段时间，我们完成的一个既有点想象力，同时想象力又不是那么足的一件事情（出版一本设计年刊和一本《中国汽车设计年度报告》）。

看上去想象力不是太足，是因为我们来做特定领域的年度总结，其实这在很多杂志、出版物当中，大家都习以为常，不是什么新鲜的事情。

但是它充满了可以想象的空间，为什么呢？是因为在这样一个特别独特的时间点上，在中国和中国以外的汽车市场，正在形成好像一个平行宇宙的关键时刻上，我们如何进行梳理，以及如何通过梳理展开对于未来的想象，这个事情还是给了我们很多的启发。

我们做了一本年刊，我们把所有自主品牌设计负责人几乎做了一个专访。当然，因为有个别的品牌，因为内部新闻制度比较严格，可能有一点小小的遗憾。

在这当中，我们发现有一个有意思的事情。在刚才提到的时间点上，几乎所有自主品牌的设计负责人都是中国人。这个时间点上出现了这样一个情况，可能不仅仅只是一个巧合，也给我们留下了一个巨大的想象空间。

另外我们也做了一本《2024年中国汽车设计年度报告》，这个年度报告把上海车展到北京车展，这样一年的周期叫做中国汽车设计年，我们希望能够对它进行系统的梳理。这份报告从我个人角度来看，我觉得有欠缺的地方非常多，所以今天主要还是给大家看一下年度专刊当中，对于各位总监的采访。

为什么这样做呢？我在专刊开篇语当中引用了赛万提斯借唐·吉诃德之口说出的这句话。

我当时想象的画面，就是今天坐在论坛第一排的这些设计总监们，如果大家能够齐声的朗读“我的丰功伟绩，值得浇铸于青铜器上，铭刻于大理石上，镌于木板上，永世长存。当我的这些事迹在世上流传之时，幸福之年代和幸福之世纪亦即到来” 。

我想这一定是特别难以忘怀的画面。

我们革命先烈很早用这段话激励自己的革命理想。中国汽车人，特别是近几年来，汽车设计到了应该被梳理的时刻。

这两天，在网上这张图还是很火的，中国比亚迪的船停靠在码头，我们大量新能源汽车急待出海。这也很好地回应了，为什么我们在这个时间点铭记一下我们已经取得的成绩。

年度报告当中，我们提出七个价值（数据价值、产品价值、品牌价值、方法价值、评价价值、人物价值、教育价值）。

这七个价值可能就是我们的汽车人、汽车设计从业者们，他们取得的成就。这种价值的创造在今天看起来是特别值得我们总结的。

如何总结？我和大家一起做阅读理解。

我们邀请了两位中国汽车设计先行者，十几位正在一线工作的中国品牌的设计总监，以及一位独立的汽车设计机构负责人，陈群一老师，他今天也在现场。还有三位在海外品牌工作的中国年轻汽车设计师。我们把这些人集合在一起，形成了一个集群。在这个集群当中，每个人用白纸黑字提出了自己的观点。当这些观点以一个集群的方式进行展现的时候，这里面也给我们提供了巨大的、可以想象的空间。

这种想象的空间带有不同的逻辑，也可以有不同的切入视角。比如，贾可博士今天上午提出的“六大卷”、三个“灾难”的 行业视角，如果再来看看汽车设计从业者们提出的观点，也许会得到不同的结论。

第一位是贾延良先生，他是大红旗的设计师，也是早期汽车设计师当中为数不多的教育背景从艺术、美术或者设计视角切入的设计师。

他在采访当中一直强调中国文脉是什么。今天几位设计总监都提到了设计当中如何把中西方文化打通。我们可以看到，从中国自主汽车设计起点开始，我们就在思考这样的一些问题。

第二位是钟伯光老师，他的年龄比贾延良老师年轻一些，他的职业生涯涵盖了两块，一是早期在上汽，二是合资以后的泛亚。

在和他的交流当中，他特别提出了一个很重要的观点，就是合资对于中国的汽车产业，特别是对于中国汽车设计，在那个历史时间点上的作用是什么。

我们也知道，钟老师曾经做过一个设计，是用桑塔纳平台做了一款MPV，挂大众的标，但最后被狼堡那边给制止掉了。今年上半年，这样的一个曾经的设计因为某一款网红车型，又被大家拿出来讨论了。

可以看出来，我们设计师在特定的历史时间点上并不是没有能力，而是缺乏了相应的机会和平台。

当然还有很多今天在现场的，我也和大家有过交流的设计师们。

第三位，吉利的陈政。

我们和陈总交流的时候，他提出对于中国汽车设计新范式的关注。

第四位是常冰老师，我更喜欢称他为老师，而且自从他读了博士以后，水平更高了。

常老师关注的是设计常态化的标准是什么？这也是今天几位在分享当中都提到的问题。

第五位是长安的邓鑫。

整个采访当中，我发现很多总监们提到最多的就是技术。在我的印象当中，我进入汽车设计教育领域有20多年时间，在之前的十几年里，很少会听到汽车设计师这么喜欢去谈技术，关注技术。我们一直觉得技术与我们有距离，甚至有时候提出一个词，叫Black Box Design，黑箱设计。就是不管里面是什么，我要的就是造型，好看就好了。但是在今天，好象发生了变化。

第六位是范吉晗，我们看看来自比亚迪的论调，“今天已经到了大决战时刻了”。

我们可以看到这样一个观点背后，其实是中国汽车产业近十年来，在国家战略引导下，走出了一条全新的赛道，设计在这条新的赛道上，也为大决战提供了非常多的弹药。

第七位，龚冯友，刚才他讲了对科技、文化、艺术怎么进行结合，在奇瑞做的尝试。这和龚冯友之前从业经历有很大的关系。

第八位，那嘉，他用了一个谐音梗，我们的理想就是为人类设计硅基伙伴。

刚才极度的设计同事也提到了汽车机器人。其实马斯克在两年前的特斯拉人工智能日上就提到，特斯拉从最开始就是一家机器人企业。

今天，毫无疑问，汽车已经变成了移动型的人工智能，中央美术学院有一门课程就叫“移动型的人工智能”。

第九位，来自北汽的单伟，大家刚才感受了单总提出的新工具、新方法、新开端。

第十位，邵景峰，他提出了新理性、新感动。“新”也是汽车设计领域当中谈得最多的。我们谈创新，到底什么是创新？怎么样给自己提供一个真正、理性的想象空间，然后把这种想象空间转变成汽车设计的方法？

通过今天论坛前面五位一线大咖的分享，我更加觉得这是我们当下每个人、每个关注中国汽车设计的人，都在思考的问题，都希望得到答案的问题。

第十一位，王谭，他提到了设计与科技，这是来自小鹏给自己贴的标签。

第十二位，许邓韬，来自上汽智己，也是很关注技术怎么驱动设计的变革。

第十三位，广汽的张帆，他最近一直谈黑暗森林。（编者注：黑暗森林法则（The Dark Forest Theory）是刘慈欣所著科幻小说《三体》中提出的一个理论，其基本观点是宇宙中文明的发展是一种“黑暗森林”竞争的状态。在这个竞争状态下，各个文明都试图保护自己，同时也试图毁灭其他文明。）

黑暗森林其实也是很多总监想说，但是又不一定愿意说的事情。当我们有资格谈黑暗森林的时候，一定是中国汽车、中国汽车设计作品可以出海了，因为只在中国，不存在黑暗森林。

它一定是当我们要去构建新的标准，怎么用我们的设计打动别人的时候，我们才会谈这样一个看起来有点沉重的话题。

张帆院长说黑暗森林不是他最先提出的，他更希望是热辣滚烫的新世界。现在在汽车出海大的战略背景下，确实要考量这个很重要的话题。

第十五位，也是我们今天设计论坛的主持人张铭院长，张院长给了我们旗帜鲜明的观点，就是要打造新时代的“中国车”，代表新时代的中国，所以才会有大人物去点赞，说是非常beautiful的车。

中国汽车设计的发展给了我们自己的路径，根植于中国传统文化，形成大国风范中国车的路径。

东风也是我们非常重要的一个央企。第十六位是东风的张永亮总监，他谈得最多就是坚持用东风设计来讲好中国故事。这背后的逻辑和前面张铭院长的思考是一样的。

第十七位，是来自独立设计机构的陈群一，他说中国汽车产业是永远的循环赛，我特别赞同这个观点。它就是一个无间道，每个人在这样产业当中，非常热爱这样一个产业，没有人舍得离开。但现在大家在公开场合或者私下交流常说的、说得最多的就是卷，而且卷出了境界，卷出了层次。

这样一个循环赛，我们怎么来做？

蒋松霖，这是我的一个学生，在英国阿斯顿·马丁工作。他想了半天，他作为一个旁观者来看，认为现在是中国汽车设计文艺复兴的开始。

文艺复兴是启蒙运动很重要的一个文化和内容上的支撑，它以艺术的方式首先撬动了思想的启蒙。如果按照中国汽车设计、汽车产业是一个循环赛的观点来看，文艺复兴在汽车领域怎么才能开始呢？

刘泽宇是在德国奔驰工作的一个中国年轻设计师，他认为，产品造型应该契合其使用场景和社会文化。

吴雨桐，他在克罗地亚布加迪工作，他的观点是设计出偶像级的独特观感。

他们三个是非常年轻的设计师，我们也邀请了这样一个特别的访谈单元，作为整体访谈的组合。他们作为中国人，又工作在海外。海外有一个非常全面的产业语境，我说的“全面”，当然指的是按照哈利·厄尔在上世纪30年代建立了现代汽车设计制度以来的所谓标准，因为标准都是他们定的。他们在那样一个标准体系当中来看我们是什么样的，我想这三个小同志的观点放在一起的时候，也是非常有意思的。

刚才这些汽车设计先行者，设计总监，独立设计机构负责人，在海外工作的中国年轻设计师，我们有一个类别上的划分，整个排序是按照姓氏拼音字母顺序来的，我们没有做任何逻辑的构建，我把这些展示给大家，是给大家提供一些想象的空间。

我们在总结以前的成绩是什么样的，我们在展望未来是什么样的。

我们也做了文本词频的分析，这是中国汽车设计文本的分析。

这里面，大家可以看到，现在设计师谈到最多的是品牌，如果整个按照降幂排序，好象教育和能力已经变得最为不重要了。这个不一定非常精准，但是我们看到在今天中央美术学院汽车设计教育当中有一个观点很明确，今天汽车设计师的技能能力，比如过去做建模等能力，真的变得不是那么不可或缺的，大家有很多新工具可以替代它。

我们做文本情绪分析的时候，可以看到正面词、负面词。

我们做了几个版本，我们还是把平常聊天说话的版本拿出来。从这里看，总监们对自己已经取得的成绩还是正面的评价更多一些。这一点，也是作为一个中国人来说，是特别自豪的一件事情。

与此同时，我们知道，说出要把自己的功绩铭刻在大理石上，浇铸在青铜器上的那个人，是要和风车去挑战。

王洪浩老师也在今天的论坛现场。2024年4月，我和王洪浩老师一起去了都灵汽车博物馆，我们看完之后感慨万千。

今天在座的，基本上都是中国的同胞，中国电动车出海现在到了欧洲去，我们再看看意大利人逻辑特别严密，情感流露又特别高级的汽车博物馆的策展之后，感觉中国电动车进入欧洲市场，就像当年野蛮人兵临罗马城一样，搞的他们很没有办法。

但是，我们的用户习惯，对汽车的理解，通过设计营造出来的标准，是不是那个曾经标准制订者可以接受的？这是今天摆在各位总监面前的一个巨大的风车。这个风车需要我们去挑战。

所以当我们的成绩被铭刻在大理石之上的时候，也就是我们的挑战开始之日。

回到刚才那张网红图上，这一个月来有三个数字，汽车产业里面的人，大概一看都会知道这三个数字是干什么的。

前两个数字，25%和100%是拜登给中国的，针对动力电池和中国电动车加征关税；后边38.1%，是欧盟贡献给上汽的。

这个背景下，我们要表达一个观点，也是恳请各位总监要关注的。汽车是一个一体两面的对象，一面是我们作为支柱产业，要为国家经济发展提供硬实力的支撑，另一面是我们作为出口新的三大样，汽车为我们国家在全球构建中国国家形象，是特别重要的一个组成部分。

各位的丰功伟绩，已经被浇铸在青铜器之上，但是在未来，可能大家更加任重道远。我们相信最后的结果一定是最棒的。

谢谢大家。我的分享就到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