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一个月前，2024年6月14日，我在第十六届中国汽车蓝皮书论坛开幕演讲《中国汽车向何处去》上提出中国汽车内卷六种怪现象和它们将导致的中国汽车产业的三大灾难，引发了行业的强烈共鸣，而我本人莫名其妙遭到了前所未有的“网曝”，现在终于得到了官方层面的肯定回应。

7月12日，工信部副部长辛国斌在2024中国汽车论坛开幕式上在肯定当下中国汽车产业发展稳中有进的局面后指出，我国汽车产业发展仍然面临的一些问题和挑战，“出现了一些无序竞争的现象，不少企业利润下降甚至亏损，企业间拖欠账款情况增多，这些现象影响和冲击了产业链供应链的稳定”。这个论述实际上和我提到的内卷三个层面灾难中有关生态方面的灾难吻合，也就是会导致“全价值链亏损，全行业亚健康状态”。

当然，肯定有水军会继续喷我，认为我这是会错意了，但是如果是认真研究问题的人，仔细读读辛国斌副部长提出的三点建议或者“三个坚持”，就会明白，很大程度上，他所说的就是对我提出的内卷6种奇怪现象的纠正建议或者措施。

第一个坚持，他说，坚持创新驱动，创新是引领发展的第一动力。要发挥企业主体作用，持续加大技术创新管理，为全球汽车产业的变革贡献更多的原始性创新技术。这对应的是我六种卷中的两种“卷”：“卷成本：偷工减料、造假售假”；“卷技术：哄骗供应商，复制技术方案”。

第二个坚持，他说，坚持可持续发展，坚决抵制不当竞争行为，维护风清气正的市场环境。

这一方面对应了“卷技术”这种现象，同时又对应了我说的另外四种卷：“卷成本：偷工减料、造假售假”；“卷资金：拖欠货款，代币伺候”；“卷关系：上下腾挪、左右逢源”；以及“卷舆论：混淆视听，水军盛行”。

第三个坚持，他说，坚持开放合作，产业链分工合作是实现汽车产业提质降本增效的必然选择，要推动产业发展基本规律，以开放包容的心态加强各国企业的交流合作，取长补短，共同发展。这也对应了“卷技术”“卷资金”这样两种不良现象。

有人说我提到的六种“卷”及其导致的三大“灾难”过于耸人听闻，让人受不了。但是良药苦口利于病，有了病得治，不能讳疾忌医。但，这又何其难也？日常生活中，我们有这样的经验，一般感觉到自己可能有病的人，常常不愿意去医院，虽然各种症状都有，但是只要不看医生，只要医生没有下判词，他就认为自己没病。谁说他不好，他就跟谁急。

这是人性，推延到企业，可能也是企业病，但归根结底，还是掌舵人的病。所谓成也萧何败也萧何。也许会有人说我是书呆子，因为一个成功的企业家，那些导致企业成功的因素，往往也是将企业推向失败的原因，好与坏，它们是一个硬币的两面，互为依靠，不可分离。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就有宿命论的意思。

对此，我是坚决不同意的，一个企业就跟莎士比亚的《哈姆雷特》一样，一经诞生，那么它就是一个独立的生命体，成长的路上，遇到好的CEO，就会有茁壮成长，遇到差一点的，就可能发蔫，甚至枯萎。这样的例子，在中西企业史上，都不是孤例。

辛副部长这次提到的三个坚持，都是针对当下汽车行业的现象，可以说是切中肯綮，非常明确，而且用词也是精准和严厉，比如说“坚决抵制不当竞争行为，维护风清气正的市场环境”。目的就是要“抓住机遇，乘势而上，巩固扩大智能网联新能源汽车产业发展优势，推动汽车产业转型升级发展”。

确实，当下中国汽车产业发展的硕果累累，比如他所说的呈现出的三大变革。“一是2024年上半年汽车销售完成了1404.7万辆，同比增长6.1%，为支撑工业经济稳增长发挥了重要作用；二是新能源汽车销量同比增长32%，占汽车新车总销量的35.2%，比去年同期提升了6.9个百分点，电动化发展再上新台阶；三是20个城市启动车路云一体化试点，9家企业开展智能网联汽车生产准入和上路通行试点，辅助驾驶功能汽车销售占比超过50%，智能化发展开启了新征程”。

但是，中国在新能源智能网联汽车产业的发展也绝非是到了稳坐钓鱼台的时候。辛副部长除了上文提到的“一些无序竞争的现象”，还谈到了“汽车芯片、基础软件等存在短板，新一代动力电池、自动驾驶等新技术竞争加剧，国内消费需求不旺盛”等等问题。这些都不容回避。

当然，他虽然用词“精准和严厉”，但在“无序竞争的现象”前面用的是“一些”，并没有认为整个行业就是如此。这也是我非常赞同的，虽然当下出现了六种卷，但中国汽车行业绝大多数从业者是不赞同的，只是如果不做到辛国斌副部长所言的三个坚持，可能大家最后一定会被“裹挟”，结果就是内卷的三个层面的灾难：产品方面，外表光鲜，可靠性差，残值率低；服务方面，体系面临崩盘，用户服务堪忧；生态方面，全价值链亏损，全行业亚健康状态。显然，这是谁也不愿意看到的。

我想，这也是工信部这次出来说话的重要原因。“德不孤，‌必有邻”。这是孔老夫子在《‌论语·里仁》‌说的话。诚哉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