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奇葩设计开始“拨乱返正”
来源：汽车商业评论（马晓蕾）21年12月10日 16:37
埃隆·马斯克（Elon Musk）一手搭建起电动汽车公司特斯拉，承诺它代表了“驾驶的未来”，这句话也一直印在该汽车制造商的网站上。
这一承诺的核心技术是Autopilot，这是一个可以在高速公路上为电动汽车掌舵、刹车和加速的系统。马斯克一次又一次地宣称，真正的自动驾驶几乎就在眼前，也就是特斯拉可以自动驾驶的那一天，而且这种能力将通过软件更新的方式向车主提供。
与其他从事自动驾驶汽车研究的其他公司的技术专家不同，马斯克坚持认为，只需用摄像头跟踪周围环境就能实现自动驾驶。但许多特斯拉工程师质疑，在没有其他传感设备的情况下，依靠摄像头是否足够安全，以及马斯克是否对Autopilot的功能向车主过分承诺了。
图：一辆使用Autopilot的特斯拉汽车在洛杉矶的早高峰时段行驶
现在，这些问题是美国国家公路交通安全管理局调查的核心，因为至少有12起事故中，使用Autopilot的特斯拉汽车追尾了停靠的消防车、警车和其他紧急车辆。这些事故中共造成一人死亡，17人受伤。
死者的家属已经起诉了特斯拉，特斯拉的客户也在起诉该公司对Autopilot和一套名为“完全自动驾驶”（F.S.D）的姊妹服务进行虚假宣传。
针对Autopilot的争议，纽约时报采访了过去十年中参与该项目工作的19人，他们表示在马斯克的引导下，Autopilot被推向了其他汽车制造商不会选择的方向。
这些人中的许多人说，马斯克在服务能力方面一再误导买家。由于担心马斯克和特斯拉公司的报复，所有采访对象都是匿名的。
马斯克和特斯拉的一名高级律师没有回应多次评论请求，包括纽约时报列出来的一份详细的问题清单。但该公司一直表示，如果Autopilot出现故障，驾驶员也有责任时刻保持警惕，并接管车辆。
自特斯拉开始研发Autopilot以来，安全与马斯克将特斯拉汽车作为技术奇迹进行营销的愿望之间一直存在着矛盾。
多年来，马斯克一直说特斯拉的车辆即将实现完全自动驾驶。他在2016年宣称：“所有出厂的特斯拉汽车都拥有5级自动驾驶所需的所有硬件。这一声明让一些从事该项目的人感到惊讶和担忧，因为汽车工程师协会将第5级定义为完全驾驶自动化。”
最近，他说新的软件将允许汽车在城市街道和高速公路上自行驾驶，目前作为F.S.D.测试版软件包的一部分，而有一部分特斯拉车主已经购买了该软件包。但与Autopilot一样，特斯拉的使用手册规定，司机必须将双手放在方向盘上，随时准备控制汽车。
监管机构警告说，特斯拉和马斯克夸大了Autopilot的成熟度，导致了一些人的滥用。
国家运输安全委员会（National Transportation Safety Board）主席珍妮弗·霍曼迪（Jennifer Homendy）说：“我担心的是用来描述车辆能力的措辞不当。”该委员会已经调查了涉及Autopilot的事故，并批评了该系统的设计。“这可能是非常危险的。”
此外，一些长期为其他公司从事自动驾驶汽车工作的人，以及Autopilot团队的七名前成员，对特斯拉不断修改Autopilot和F.S.D.，并通过软件更新推送给车主的做法提出质疑，认为有潜在的危险，因为买家永远无法确定该系统能做什么和不能做什么。
硬件选择也引起了安全问题。在特斯拉内部，一些人主张将摄像头与雷达和其他传感器配对，以便在大雨和大雪、强光和其他困难条件下更好地工作。
几年来，Autopilot引入了雷达，而且特斯拉曾一度致力于开发自己的雷达技术。但参与该项目的三位人士表示，马斯克曾多次告诉Autopilot团队成员，人类只能用两只眼睛开车，这意味着汽车应该能够单纯依靠摄像头开车。
他们说，他认为这是“回归第一原则”，马斯克和科技行业的其他人长期以来一直用这个词来指代摒弃常规做法，从零开始重新思考问题。2021年5月，马斯克在推特上说，特斯拉不再在新车上安装雷达。他说，该公司已经测试了不使用雷达的安全影响，但没有提供细节。
一些人对马斯克表示赞赏，认为他在努力实现大规模生产并最终改变汽车行业时，做出一定程度的让步和涉险都是合理的。
但最近，即使是马斯克也对特斯拉的技术表示了一些怀疑。马斯克在演讲、采访和社交媒体上多次将F.S.D.描述为一个即将实现完全自动驾驶的系统，但他在8月份改口称“没那么好”。他在推特上说，从事这项工作的团队正在团结起来，尽可能快地改进。
许多从事Autopilot工作的人认为，特斯拉的首席执行官马斯克为了让自己的电动汽车更具有吸引力，牺牲了车辆的安全性能。
据三位熟悉该项目的人士称，特斯拉在七年多前开始开发Autopilot，以满足欧洲的新安全标准，这些标准要求采用自动刹车等技术。
该公司最初称这是一个“高级驾驶辅助”项目，但很快又开始探索一个新名称。以马斯克为首的高管层决定采用“Autopilot”，尽管一些特斯拉工程师反对这个名字，认为它具有误导性，他们更倾向于“Copilot”和其他选项，这三位人士说。
“Copilot”这个名字借用了航空系统的术语，该系统允许飞机在理想条件下自主飞行，只需要有限的飞行员操作。
在2014年10月正式发布Autopilot时，特斯拉表示，该系统可以自动刹车和自动保持车道，但补充说车主仍然对汽车负责，并最终控制汽车。它说，自动驾驶汽车离成为现实还有几年时间。
一开始，Autopilot使用摄像头、雷达和声波传感器。但马斯克告诉工程师，该系统最终应该能够自主地行驶，它应该只用摄像头来实现。
据三位参与该项目的人说， Autopilot团队继续使用雷达开发系统，甚至计划扩大每辆车上的雷达传感器数量，并探索激光雷达，使用激光脉冲测量距离的“光探测和测距”设备。
四位曾在自动驾驶团队工作的人说，但马斯克坚持认为他的“双眼比喻”是未来的方向，并质疑雷达最终是否值得从第三方购买，并且要克服整合雷达技术的难题和费用。
这些人说，随着时间的推移，公司和团队向他的思维方式靠拢，更加强调摄像头技术。
其他开发驾驶辅助系统和完全自动驾驶汽车的公司认为摄像头是不够的。例如，谷歌为其自动驾驶测试车配备了昂贵的激光雷达设备，远看像是安装在车顶的水桶一样。
相比之下，摄像头既便宜体积又小，这使得它们对特斯拉的“时尚”汽车具有吸引力。雷达使用无线电波，这项技术已经诞生了几十年，比激光雷达便宜，且不像激光雷达是一种不太常见的技术。
但据三位参与该项目的人士称，一些工程师支持马斯克只使用摄像头的做法，认为雷达并不总是准确的，而且很难协调雷达数据与摄像头的信息。
自动驾驶专家说，马斯克的“摄像头即眼睛”的比喻有很大的缺陷，本文采访的八位前Autopilot工程师也这样认为，尽管有些人说有同事支持马斯克的观点。
2014年底，特斯拉开始在Model S轿车上安装雷达，因为它准备推出第一个版本的Autopilot。
但马斯克不喜欢雷达在车身前部一个小孔的样子，并告诉他的工程师安装一个橡胶密封圈，据当时参与该项目的两个人说，一些员工已经警告过马斯克，密封圈可能会卡雪和冰，妨碍系统的正常工作。
这些人说，公司没有在冬季天气中测试设计就按照马斯克的指示行事。但在有客户投诉雷达在冬季失效后，就解决了这个问题。
2015年中，马斯克与一群特斯拉工程经理会面，讨论他们对第二版Autopilot的计划。据两位了解会议情况的人说，一位名叫哈尔·奥克塞尔（Hal Ockerse）的汽车业资深人士告诉马斯克，他希望加入一个计算机芯片和其他硬件，以监测Autopilot的物理组件，并在系统的某些部分突然失效时提供备份。
但马斯克拒绝了这一建议，他们说，这将减缓项目的进展，因为特斯拉正在努力建立一个可以自己驾驶汽车的系统。
马斯克在当天早上开车时Autopilot系统出现故障后已经很生气了，他斥责奥克塞尔居然提出了这种想法。奥克塞尔很快离开了公司。
到2015年底，马斯克公开表示，特斯拉将在大约两年内实现自动驾驶。他对《财富》杂志说：“我认为已经具备了所有的条件，现在只需完善这些条件，把它们落实到位，并确保它们在大量的环境中发挥作用，然后我们就完成了。”
谷歌、丰田和日产等其他探索自动驾驶的公司在其公开声明中也没有那么乐观。
图：2016年，约书亚·布朗在佛罗里达州威利斯顿驾驶的特斯拉Model S在与一辆牵引车的碰撞事故中被掀掉车顶。
2016年5月，在马斯克的言论出现在《财富》杂志上约6个月后，一位Model S车主约书亚·布朗（Joshua Brown）在佛罗里达州被撞身亡，当时Autopilot未能识别出一辆横在他面前的半挂拖车。他的车上配备了雷达和摄像头。
特斯拉Autopilot系统的问题
声称驾驶更安全。特斯拉汽车可以使用计算机来处理驾驶方面的问题，如自动变换车道。但有人担心，这个叫Autopilot的驾驶辅助系统并不安全。
一项联邦调查。在发生了12起特斯拉汽车撞上停在路边的紧急车辆的事件后，美国国家公路交通安全管理局正在调查Autopilot相关车祸的问题。该机构有权强制召回或要求加装新的安全功能。
牺牲了安全性能。特斯拉前雇员说，该公司首席执行官马斯克不顾一些工程师的反对，坚持认为只用摄像头就能实现自动驾驶。
辅助驾驶事故。2019年的两起致死事故表明，特斯拉Autopilot系统的漏洞和分心可能造成惨痛的后果。两起事故中一名22岁的大学生和一名15岁男孩死亡。
欺骗系统。《消费者报告》发现，Autopilot系统其实很好骗，驾驶座上根本没有人，该系统依旧察觉不到，继续自动驾驶。2021年5月，一名男子坐到了无人驾驶的特斯拉后座上，随后被逮捕。
马斯克与Autopilot团队举行了一次简短的会议，并简要介绍了这次事故。据参加会议的两个人说，他没有深入了解事故的细节，但告诉团队，公司必须努力确保车辆不会撞到任何东西。
特斯拉后来表示，在车祸发生时，Autopilot的摄像头无法区分白色卡车和晴朗明亮的天空。特斯拉从未公开解释为什么雷达没有防止事故发生。
雷达技术，就像摄像头和激光雷达一样，并不是毫无瑕疵的。但大多数业内人士认为，传感器的类型和数量一定要多。
车祸发生后不到一个月，马斯克在科技出版物Recode举办的活动上说，Autopilot的问题已经解决，特斯拉已经可以比人类更安全地驾驶。
他没有提及布朗遇难的事故，但特斯拉在几周后的一篇博文中说，它已立即向联邦监管机构报告了这一事件，标题是“惨痛的损失。”。
虽然不清楚他们是否受到致命事故的影响，但据三位参与自动驾驶的工程师称，马斯克和特斯拉很快对雷达表现出新的兴趣。该公司开始努力打造自己的雷达技术，而不是使用其他供应商制造的传感器。
该公司于2016年10月从汽车零部件公司Delphi聘请了该领域的专家德克武（Duc Vu）。
但这三位人士说，16个月后，因为与另一位高管就特斯拉汽车的新布线系统发生了分歧，德克武突然与公司分道扬镳，
在随后的几周和几个月里，雷达团队的其他成员也相继离开。
这三位人士说，在这些人离职后的几个月里，特斯拉将雷达工作重新归类为一项研究工作，而不是一个“积极的生产目标”。
图：特斯拉Model S P90D的仪表盘上显示着Autopilot发出的警告。
在特斯拉即将推出Autopilot2.0的时候，Autopilot团队的大部分成员暂停了日常工作，全力去制作一个视频，旨在展示该系统可以达到高度自动驾驶。但是，最终的视频并没有提供汽车在拍摄过程中运行的全貌。
据自动驾驶团队的两名前成员称，汽车所走的路线是由软件提前绘制的，该软件创建了一个三维数字地图，而使用商业版Autopilot的车主根本无法使用这一功能。
三位参与视频拍摄的人说，在拍摄过程中，汽车在使用Autopilot时一度撞到了特斯拉的路边障碍物，不得不进行维修。
这段视频后来被用来宣传Autopilot的功能，现在仍在特斯拉的网站上。
当马斯克在2016年10月发布Autopilot2.0时，他在新闻发布会上说，所有的特斯拉新车都配备了摄像头、计算能力和完全自动驾驶所需的其他硬件。 “完全自动驾驶”不是一个技术术语，但暗示了车辆的自主程度。
据两位参与项目的人说，他的说法让工程团队大吃一惊，一些人认为马斯克承诺的东西是不可能实现的，
据两位前雇员称，当时领导该项目的斯特林·安德森（Sterling Anderson）后来创办了一家名为Aurora的自动驾驶公司，他告诉特斯拉的销售和营销团队，他们不应该将公司的技术称为“自主（autonomous）”或“自动驾驶（self-driving）”，因为这将误导公众。
公司里的一些人可能听从了这一建议，但很快，特斯拉就使用了“完全自动驾驶”来描述其技术。
到2017年，特斯拉开始销售一套服务F.S.D.，该公司将其描述为Autopilot的更高级版本，称这套服务为完全自动驾驶（Full Self Driving）。
其功能包括识别交通信号灯和停车标志并作出相应的操作。以及在没有司机提示的情况下变换车道。该公司以1万美元的高价出售该选装包。
从事该技术研究的工程师承认，这些服务尚未达到其名称中所暗示的、马斯克在公开声明中所承诺的“完全自主性”。
马斯克在2021年1月的财报电话会议上说：“我非常有信心，汽车将在2021年超过人类驾驶的可靠性。这是一个大事件。”
11月初，特斯拉召回了近1.2万辆属于F.S.D.新功能测试的车辆。因为这些车辆都部署了一个软件更新，该公司称可能会因为意外激活汽车的紧急制动系统而导致撞车。
韩国科技巨头三星自动驾驶团队的负责人斯凯勒·卡伦（Schuyler Cullen）在接受采访时说，马斯克只用摄像头的做法从根本上是有缺陷的。
“摄像头不是眼睛、像素不是视网膜神经、F.S.D.计算机也不是视觉皮层。”卡伦是一名计算机视觉专家，现在经营着一家初创公司，正在建造一种新型的基于摄像头的传感器。
前特斯拉供应商Mobileye的首席执行官阿姆农·沙书亚（Amnon Shashua）说，马斯克在自动驾驶系统中只使用摄像头的想法最终会成功，尽管短期内可能需要其他传感器。他补充说，马斯克可能会夸大该公司的技术能力，但这些言论不应过于当真。
沙书亚说：“人们不应该纠结于特斯拉所说的话。真相不一定是他的最终目标，拓展生意才是。”
